
对于一些特殊家庭而言,生育难比登天。据徐州和平妇产医院统计,近两年来门诊不孕不育患者中,25岁-30岁人数最多,其中男性占到35%。对男性而言,无法生育不仅仅是家庭问题,也会让他们在社会层面面对重重压力。漫长的岁月里,每个人都累积了太多的期盼,无论他们怎样虔诚的跪拜着菩萨,但最终都会发现,这些泥塑的菩萨不悲不喜,不言一语。
仙姑是我姨娘的小姑子,一次重症昏迷,几经抢救,醒来之后,便告诉旁人,自己被狐仙上了身,开始以仙姑自居,并很快远近闻名。
那日,我带上妻子羽茜来找仙姑,看到姨娘走了,我和羽茜才怯弱的将所求之事告诉了她。
帐子里的仙姑没有说话,先是点了三支香插在了香炉里,然后双手合十,开始念念有词,过了一会儿,烟气缭绕,整个屋子都像被笼罩在一层迷雾里,仙姑开始伸开双手摆动起来,念词的声音越来越大,床也有了轻微的震动,我几次害怕的挪开目光。
我偷瞄了一眼羽茜,她的眼神里带着不满,但还是让法事进行了下去。你肯定在疑惑,接受过正规大学教育的人为什么要这样?其实只因为,不孕不育的我们想要一个孩子……

我叫陈杰,与羽茜是高中同学,从校服走到婚纱,我们曾是同学中的一段佳话。我们是2010年结婚的,婚后双方父母都催着我俩生孩子,毕竟工作稳定、家庭和睦,经济上也没有后顾之忧,生孩子是迟早的事。羽茜不太想生,我也不勉强,我们就天南地北地浪,享受着我们逍遥的二人世界,倏忽间日子就这么过了两年。突然有一天羽茜发现,跟她同龄的朋友和同学们纷纷瓜熟蒂落,甚至比她小三岁的表妹都在朋友圈分享着为人父母的喜悦,这才慌了。努力了一段时间,我瘦了一大圈儿,羽茜的肚子还是没动静。我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,偷偷去找哥们儿取经,哥们儿劝我在羽茜的排卵期发力才能一发击中, 为了养精蓄锐,我和羽茜开始恶补自己的身体,把生孩子变成了一种公式化的过程,再无乐趣可言。
羽茜埋怨我,是不是你以前喝酒影响了精子的质量?我怀疑羽茜,是不是你子宫有问题?牛都快累瘫了,地里还是颗粒无收,怨牛还是怨地?双方老人不明其理,催促的频率越来越快,再加上街坊邻居、亲朋好友、三姑六婆时不时的“关心”,羽茜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。“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,是谁的毛病谁就治。”晚上,羽茜靠在床边刷着手机,朝外面沙发上郁郁寡欢的我喊话。平躺着望着天花板,听到羽茜的建议,翻了个身,将脑袋枕在胳膊底下,“年纪轻轻能有什么问题。”“楼下的小李去年冬天刚结婚,今年就生了。我同事霞霞,老大刚刚一岁半,二胎又怀上了。她们怎么都跟母鸡下蛋似的?这么容易……”羽茜赶紧划走屏幕上的婴儿用品,她太想当妈妈了。我懒得理她,这时我妈打来了电话,说和姨娘的小姑子——仙姑,这个远近闻名的神婆好不容易约好时间,让我带着羽茜一起去找她“算算”。
我心里其实很不乐意,说到底我和羽茜都是接受过大学教育的知识分子,竟然为了这种事来找仙姑“算”,这叫我们真的十分难以接受,但也不能拂了母亲的好意。
离开仙姑那儿,我和羽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。
“要不,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?”
“行,下礼拜就去!”
漫长的村落路上影影绰绰,将我和羽茜的心事包裹得严严实实。这个独属于我们之间的秘密与“羞辱”,成了此刻勠力同心的理由。
我和羽茜大费周折经人介绍,驱车来到了徐州和平妇产医院不孕不育科,医生建议先查精子是否正常。我的第一反应是有一点“屈辱”,怎么可能是我的问题?之前,羽茜的月经从来都不准时,其实我心里也认为是她的问题,所以为什么要查我?见我没反应,医生解释:“不孕不育,必须男女一起排查。”即便心里一百个不乐意,我还是将盛满精液的小瓶子送到了检验科。化验单出来后,我看到结果,整个人呆若木鸡,单子上写着八个五号宋体字——弱精症、精子不液化。几个字像四处乱爬的虫子,让我一阵阵地晕眩。但我身体一向不错,平日里也没少运动,怎么会患上这个病?医生告诉我说,弱精子症是指精液参数中前向运动的精子(a和b级)小于50%或a级运动的精子小于25%的病症,实际上就是精子活力低下。“弱精症平时跟正常人无异,部分患者会感受到阴部或者小腹部位有轻微的刺痛感,精液量少,性欲冷淡,在一定情况下,弱精症有轻有重,怀孕的几率有大有小。”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,心事重重,总觉得有块石头堵在嗓子眼,羽茜不慌不忙的劝我,我眼神游离的看向车窗,一言不发。
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治疗过程,吃药、调理、吃药、调理....光医院来回的路程,加起来就可以围着徐州市好几圈。羽茜也没闲着,一有空就会想方设法的劝慰我,开解我的心结,这也为我后续的治疗打下了有力的心理基础。心情的纾解加上医疗的巩固,在往返一年多的治疗后,羽茜终于怀孕了。我特意去药店为羽茜买了试纸,反复看,反复看。当渐渐变深的两条杠显现时,我和羽茜大喊大叫,笑了又哭,哭了又笑。


